斷食可能增加死亡風險？讀懂美國權威機構 AHA 最新研究

採訪北秀健康管理診所陳君琳醫師

【陳君琳醫師經歷】

陳君琳醫師除了高度醫學專業，在減重方面亦有豐厚經歷。在大學時期曾經胖到 88 公斤的她，在減重長路上不斷親自試誤——最終得到豐富經歷，學到減重秘訣，成功減重 30 公斤、維持 10 年不復胖。如今陳醫師服務於北秀精準減重門診，發揮專業，更以自身經歷陪伴患者。

斷食會提高心血管疾病死亡風險？

美國權威機構 AHA（美國心臟協會）指出，168 斷食可能會增加 91% 的心血管死亡風險。難道近幾年流行的各種型態斷食都錯了嗎？今天我們就來幫大家分析與解讀一下這個近期引起大量討論的斷食研究吧。

這次發布在網站上被大家廣泛轉載的文章，其實不是一個正式的期刊研究，而是最近在美國舉辦的美國心臟協會「流行病學和預防生活方式與代謝健康科學會議 2020」上臨時發表的一個學術報告。

所以它還沒有正式收錄進文章裡，只是針對初步研究成果進行會議上的呈現。

研究內容

這個研究分析的是美國的大型流行病學資料庫 NHANES。他們分析了 20000 名美國成年人，主要針對他們的進食區間進行比較，即進食時間壓縮在 8 個小時以內和 8 個小時以上的情況。進行這樣的分析之後，學者發現 168 的飲食型態，也就是把進食時間壓縮在 8 個小時內，不僅沒有促進健康的效果，甚至在心血管死亡率上還會增加 91% 的風險。

大家聽到這裡想必覺得心頭一驚，然後非常震撼。AHA 也有在它的網站上提供整個內文和研究方法，所以我花了一點時間來研究，並且跟大家分析為什麼我們不應該過度解讀這個報導。

大型資料庫數據準確嗎？

首先，這是一個流行病學的回溯研究。研究者調閱了兩個大型資料庫來做比對，其中一個叫做NHANES (National Health and Nutrition Examination Survey)，就是美國的國家健康營養調查。這個資料庫收錄了從 2003 到 2018 年的統計資料，研究者從中撈出了 20000 個適合的個案來做分析。

同時，他們也調閱了美國疾病管制局在 2003 年到 2019 年的死亡率分析，並把這兩個資料庫進行交叉比對，以探討美國人在這一段時間內的生活狀況與死亡率之間的關係。

NHANES 的抽樣方式

因為 NHANES 在全球公衛醫學上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資料庫，它是一個抽樣資料庫。其做法是，NHANES 的主持機構會使用戶籍資料，將美國分成各州、各郡甚至小社區進行抽樣調查，根據年齡、性別和種族等因素進行分類。

從每 65000 個人裡面去選擇一個人去做代表，選上之後它就會寄一封邀請函給你。如果你願意接受調查，他們就會派遣一個小隊到你家裡，大概花一個小時去了解你的健康、疾病史、飲食跟生活型態。

同時會搭配一個行動檢查車，去抽血做一些檢體的採集。所以這個資料庫就是透過這些採訪獲得的資訊，跟客觀的抽血檢測報告去構製的大型資料庫，並且會認為這樣的一個抽樣能夠反映每一個人的心態和美國整體的人民健康狀態，讓政府由此去制定相關的公衛政策。那這個資料庫也有開放給學者去分析做使用。這次的研究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上得出的研究成果。

但是大家了解了這個資料庫的特性之後，就可以了解到它的限制的存在。

限制一：回顧性研究

首先，這是一個回顧性的研究。

2003 到 2018 年，這個研究者拿來分析的資料期間，根本沒有所謂的間歇性斷食這件事情。所以當我們調查出這些人把進食時間限制在 8 個小時，我們並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選擇的原因。

是因為太忙了，所以沒時間吃飯嗎？還是他 8 個小時內是吃大魚大肉，吃得太飽了，所以下一餐吃不下？是因為人不舒服，食慾不振，所以吃不下，不想吃飯？

這些細節跟原因是非常重要的，但是透過回顧性研究不容易獲得相關的資訊。第二個盲點是不嚴謹的飲食問卷調查。在 NHAIDS 這個資料庫裡面，他們也會去做飲食習慣的調查。那如果這一群人他有做過兩天的 24 小時飲食回顧，他就會把它收錄進來分析。

限制二：飲食回顧——記憶力考驗？

飲食回顧（Dietary Recall）是營養學研究上很常使用的一個調查方式。就是請你去回顧你過去24小時內你吃了什麼東西。

這個方式其實很不靠譜，因為人的記性往往不是那麼可靠。像我常常會問我的個案，他前一天吃什麼。

比如說今天來看診是禮拜五，我就說那你禮拜四吃什麼呢？你能不能從早到晚所有吃進嘴巴裡的東西都要告訴我？然後他們就會非常苦惱，思索了很久之後他可能就會說，我昨天晚上在家裡吃好像有肉有菜，什麼肉什麼菜？雞肉有帶皮嗎？不太記得。

然後是不是用什麼樣的烹調方式、吃的量多少其實是不容易記得的。如果大家現在請立刻閉上眼，想一想你昨天吃的東西，你就知道你要能夠很精確的估算不是那麼容易。

也因為這樣很多人對於 NHANES 所統計出來的飲食就有詬病，因為很多人報他吃的量，計算出來的熱量是不科學的。一個人根本不太可能吃到這麼多。

所以當你用一個不太準確的飲食回顧，統計出來的資料去做進一步的分析，你就可以知道他可能會產生蠻大的誤差。所以會不會有一個可能性，這些人其實雖然在 8 小時內吃了他的正餐，但他在其他的時間也有吃一些小零食，但他壓根根本不記得了。

那同時因為這份研究主要的重點是在進食的時間，所以至於進食的內容，他的蛋白質、碳水化合物跟脂肪的比例，還有他是不是一些營養的食物，還是他都是一些垃圾食物，其實你並不知道他吃了什麼。如果同樣是做 168 的 8 小時內營養均衡，吃鮭魚跟溫沙拉，跟 8 小時內吃冰淇淋跟吉拿棒，再夾一杯全糖飲料，這兩個在健康上的影響會是一樣的嗎？我想聰明如你應該不需要我多說，就知道答案了吧。

研究難度與挑戰

飲食跟生活型態的研究原本就有它的難度在，因為人是自由的，除非是像是在醫院或者是監獄這種封閉的環境，你可以很明確地控制這些人的活動量跟他的吃的份量。如果不是在這種狀況下，人自由地去攝食的時候，都會產生極大的誤差。

因此在看到這樣的研究的時候，往往就要特別花一些心思去看裡面的細節，尤其是食物相關的研究真的非常複雜。除了這個食材本身的特質，像它的碳水化合物、蛋白質、脂肪的比例，它的生產過程、運送跟保存，是不是有加工，是不是中間有營養流失，你跟什麼東西一起吃，甚至它的先後順序，都可能會對健康造成不一樣的影響。但是我們要把所有的病因都控制下來，非常難，除非我直接幫你備餐。